Tuesday, August 22, 2006

海鷗飛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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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年前看電視的一幕.兩個電視機前的成年女性中,一個已經去了另外的世界,另一個每次讓我見到總開始在腦海中勾勒母親年老的容貌.上次見到阿姨是在父親的病房裡,她帶著慈祥的笑容說最近開始去老人學苑.這讓我著實吃了一驚.她變老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似乎只有在小時候才曾仔細端詳過長輩的面容,長大後總覺得花花世界變化萬千,眼光往外投射後就再也沒仔細地收回來.在我住的這個地方裡唯一一張有阿姨的照片,是在去南方澳之後的好幾年,在貓鼻頭照的.在留影之前,加油站的工讀生把姨丈的油箱加的太滿,滿溢的汽油滴在土地上.姨丈指著那些汽油說:

「Modainai,這些夠我們走到墾丁了喔!」*1

那時還沒三十歲的姨丈帶著一個普普風咖啡色鏡片的太陽眼鏡,身穿著熱帶風的花襯衫,頭髮整齊的旁分,擦上他那時愛用的髮油.姨丈的個子不高,但是人瘦,日文比國語好,說話有一種自信,很有時髦的感覺.他指著地跟我說:

「看,汽油自己也會走路!」

那時的我穿著一件小阿姨很喜歡的蘋果綠色的短褲.順著姨丈的手指往地上看,我看見自己兩隻曬成小麥色的鳥仔腿.下午的陽光穿過樹葉在地上閃動的像銅板一樣,汽油穿越著銅板慢慢地走,我看見姨丈咖啡色的長褲,在遠一點是阿姨倚在爸爸那台車的車窗跟裡面的母親說話.

現在回味很多過往的照片時,也常常想到照相的那一刻,環繞在相機鏡頭旁邊的那些人.這個時候,祖母還在生.秀眉阿嬸還沒嫁.

貓鼻頭的海岸線在照片裡褪色成帶著黃綠色起伏於海洋那端的山丘,下午的海洋變成溫暖帶著橘色調的藍色.照片裡小學的我倚著長途客運的站牌笑著,穿著一件黃白格子的襯衫,襯衫領口的扣子打開了,鏡頭外還有一件蘋果綠的短褲.這是某一年的某個時刻.之後我再也沒去過這個叫做貓鼻頭的地方.又或者,其實我曾經去過,但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這樣想,也許很多時候,我腦中的記憶卡都自動停工了?也許更精確的說,從某一天開始,就什麼也不太想記得.自己拿相機拍出來的照片,人物越來越少,風景越來越多.甚至於也不想讓自己留在別人的底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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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海邊好.吹吹海風多舒服!」這是誰說過的話?我沿著住家附近的湖邊慢慢走,一陣風吹來,回憶裡的細語連連.並不是不記得對方是誰,而是那名字一說出口就想流淚.

她也曾看著石門海水浴場附近的一個臨海的小屋說:「颱風的時候一定會停電淹水的!」

還有按門鈴時,從對講機傳來的那句:「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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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odainai 是日文的好可惜.

失去滋味的人

「 啊這,你,怎麼能煮成這樣?」 在吃著大姐煮出的年夜飯時,我很想這樣說。 這裡說的年夜飯,真的是年夜飯裡面的「飯」。這一個年只有我跟大姐一起過年,家裡遭逢變故,大妹入院,我和大姐兩個人每天跑醫院,到處申請資料。等到回過神來,我竟然連銀行在農曆年前最後一個營業日都錯過了。口袋裡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