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August 19, 2006
海鷗飛來 (上)
陳芬蘭 - 快樂的出航
今日是快樂的出航期 無限的海洋也歡喜出航的日子
綠色的地平線 青色的海水 Kamome Kamome Kamome嘛飛來
一路順風唸歌詩 水螺聲響亮送阮 快樂的出航啦
親愛的朋友啊情難離 爸爸啊媽媽啊 我會寫批寄乎你 暫時的分離
請你免掛意 Kamome Kamome Kamome嘛飛來
一路順風唸歌詩 滿腹的興奮心情 快樂的出航啦
天連海海連天幾千里 清涼的海風也祝阮出航的日子
迷人的南洋 木瓜花香味 Kamome Kamome Kamome嘛飛來
一路順風唸歌詩 手彈著輕鬆吉他 快樂的出航啦
一直到最近才想起來這麼一件往事.
小時候很喜歡看台視的「五燈獎」節目,有一個歌唱比賽的衛冕者正在唱著這條「快樂的出航」,而這也是我第一次聽到這條台語歌.忽然間,阿姨開始跟著唱「Kamome嘛飛來,一路順風唸歌詩」,母親也跟著唱.母親一回頭看見面無表情的我們,狠狠丟下一句:
「怎麼會這樣?連台語歌也不會唱.」
「Kamome是台語嗎?」說這話的我帶著點不屑的口吻,我當然知道Kamome是日文海鷗的意思.那時候的我對母語的反抗極大.我們家跟很多台灣人家庭一樣,台語跟日語一起用,一直到中學我才知道台語的蘋果原來不叫Ringo.然後,在學校學了一口標準的國語,一直到今天一些小學同學見到我還會說:「beeru的國語依然那麼標準!」
母親當時是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看電視,她的頭髮有點捲,但還是全黑的.阿姨在電視機的右前方,頭髮有一種淡淡的大島樁油的香味.老爸把客廳擴建到陽台那裡去.那台抽獎得來的大同電視就放在橄欖綠的鞋櫃上.是冬天,我在家裡也穿著一件藍色的羽絨衣,若把拉鍊整齊拉上,胸前就會出現一個彩色的方塊.台灣人的家冬天也不開暖氣,那個時代也沒有暖氣可開.我們小孩一句話也沒吭.
母親如此結論:「唉唉唉!這些孩子以後都不會說了!」
就像她在那麼久遠的年代斷言的一樣,我的台語說的恐怖到了極點,夢裡聽到自己說台語會嚇醒的那種.也許是那種對母語的愧疚,如果有機會聽聽長輩們說台語,我往往著迷了.「原來這句話要這樣說」、「那個表達方法多雅緻」、「啊!原來就是這樣簡單」這種想法常常會出現在跟長輩對談的時候.台語有很多腔調,每一種都很可愛,但是我心裡還是喜歡北部腔,純粹只是因為從小聽到大順耳.
一直到最近這段往事才忽然又在腦海中出現,像是跳針的黑膠唱片一樣,當時阿姨唱的那句「Kamome嘛飛來,一路順風唸歌詩」一直在心裡反覆重唱.上網找了一下,原來原唱者是陳芬蘭.
陳芬蘭,這個名字好像一個鑰匙一樣,一下子打開了好多記憶的小箱子.我想起某年跟祖母一起看電視,那時好像是陳芬蘭剛從日本回來,祖母看著電視裡的陳芬蘭,說:「這ma\ kah 細漢時無差,面容嚨共款(現在跟小時候一樣,長相都沒變)」.當我下一次在電視上見到陳芬蘭時,祖母已經去世了十幾年,但我想祖母也會說陳芬蘭「面容嚨共款」吧!那時她唱的一首台語歌是「黃昏再會」.
....傳說月裡嫦娥美,
可比小妹妖嬌恰古錐?
幾句情話不敢講出嘴,
含情不吐上克虧....
現在閉上眼睛的話,彷彿還可以見到陳芬蘭穿著一件象牙白的旗袍,帶著酒窩輕搖著身體唱出這幾句歌詞.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祖母很喜歡陳芬蘭的歌.看著電視機裡的陳芬蘭,也許那時的我只是在懷念起天人兩隔的祖母吧!
找到陳芬蘭「快樂的出航」的MP3檔案,古老的錄音充滿了雜音,她唱的不盡然是我腦海中五燈獎衛冕者唱的感覺,但也許是祖母、母親跟阿姨記憶裡的那個旋律.跟著旋律,回憶的小箱子又被打開了一個:在南方澳漁港的某年夏天、曬的人頭昏的陽光、長滿青苔的水井、路過斥罵的婦人.....
這樣的追憶永遠沒完沒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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