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她也在等這麼一天

今天早上(12/24)，我的愛犬康康安息了!

我始終記得開始使用ＹＡＭ女人私日記的第一天，是２００４年８月１９號的下午．那時我的電腦還放在廚房附近，我一邊打字，康康一邊在一個藍色的坐墊上午睡．

那本日記的每一篇文章，幾乎都是這樣完成的，實際上這本blog也是．有時她會堅持要坐上我的大腿，把頭趴在我打字的手上，然後就開始酣聲連天了！我常常要放下她，讓她睡在那個藍色的大坐墊上繼續睡．她會有些不滿，但是轉個圈，用爪子耙個幾下，又滿足的睡下．今年夏天，每天到了三點和傍晚的時候，我會和她出去散步．三點通常比較熱，走不了太遠．傍晚吃過晚飯後我們會走到棒球場．康康很喜歡夏日晚風那種溫暖的感覺，我們會繞過整個棒球場，照她喜歡的路線散步．有時候附近沒有其他人，我會放開狗繩，她不會走的離我太遠，有時她會看看我是不是跟上了，那整個夏天，雖然獸醫不時叫康康去抽血，我還是會說那是個不錯的夏天．

常常當我在電腦前寫字寫到頭昏腦脹時，我摸摸她，她就知道是時候去散步了，然後她讓我套上狗繩，帶我散步去．有時我喜歡夜裡寫字，康康會照舊趴在電腦桌下面的大坐墊；她喜歡睡在可以見到我的地方，我也喜歡可以見到她．晚上睡覺的時候，雖然康康有自己的床，她還是會努力站在我睡的那一邊的地板上，用眼神打動我，讓我把她拉上來一起睡．她年紀大了以後比較怕冷，有時我一翻身，空出一個位置，康康就會立刻靠過來貼著我的背脊，要不然就是睡在棉被上壓住棉被，最後折衷的方法是：我和老公各有一條自己的棉被，這樣當康康壓住任何一條被時，人還不至於著涼．

去古巴之前，我把它帶到北邊公公婆婆家去寄宿．在這之前有天當我們吃過晚飯後，忽然看見康康呼吸急速，似乎喘不過氣來．我們立刻帶他去急診．經過一晚的醫治，急診室醫生說情況雖然穩定，但是肺積水的現象沒有好轉，當天早上我們從急診室領他出來，立刻去家附近康康看的獸醫那裡，等獸醫幫我們轉介到大學的獸醫院去．大學獸醫院那裡說，他們不知道什麼原因讓康康心臟的情形忽然變壞了，也許是康康有的腎臟病造成血栓，導致肺積水．然後開了一些藥給康康吃．

帶他出門上車去北邊的時候，我就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說不上來是什麼．因為我們是半夜的飛機，我四點要到機場．雖然婆婆讓康康睡在床底下，康康一直不肯睡覺，她悄悄地跑來找我．趴在我的胸膛上，她的呼吸還是有點急．我抱著她，輕拍她的背脊，她睡了一覺，有重量的，暖暖的，我感覺她那比人類急促的心跳．我跟她說：「你可不要隨便掛掉啊！我很快就回來了喔！康康要加油，一定要撐著！」她看了我一眼，很久很久．我拍著她的背，她又睡著了．

在古巴時因為很擔心她的情形，整個假度的很痛苦．我們回來的前一天，大概早上八點多，我忽然夢見我正在廚房流理台前面，依照醫生配方的食譜幫康康準備不好吃的早飯，然後在她的水碗裡加了一點水，康康喝的咕嚕咕嚕的，夢中我用手指掃她的背脊，就像平常的我一樣．

夢醒後，淚水盈眶．我發現這一夜我幾乎都是這樣哭哭睡睡．然後電話鈴響了，公婆打電話來說早上八點多康康忽然昏倒，問我們怎麼辦．我們立刻請他們送急診．他們在急診室幾乎耗了一天，最後我們跟獸醫說到話，決定送到加護病房等我們到家後立刻過去．

我們的飛機是半夜兩點半到達的．回到北邊沖洗一下，照跟獸醫約定的九點出現在大學獸醫院．獸醫說，康康走了！

我最怕醫生跟我說，ＸＸ走了！上次是在台中，我一個人，醫生跟我說：「你母親送來的時候已經走了！」

獸醫說，康康三點時忽然情況危急呼吸困難，之前都還算蠻穩定的．因為獸醫知道我們已經到家，打電話到家裡要我們趕快過去，然後嘴對嘴幫康康呼吸了三個小時．她打的電話號碼是錯的，所以我們從來沒有接到那通電話．她說著說著也哭了，她說康康已經盡力了！沒有一隻狗可以在那種呼吸困難的狀況，心臟維持跳動三個小時．然後讓我們到另一個房間見康康最後一面．

我想，康康一定是想到我離開時跟他的約定，她等到我到家了，但是等不到我來，她的心臟就已經跳不動了！她就像是睡著一樣，我們兩個禮拜前帶她去理過毛，她看起來可愛極了，雖然她已經快要十三歲，但是看起來就跟我在1998年帶她先來加拿大時差不多．

我抱著康康，就像平常一樣抱著她，康康沒有動，睡著了．我撫摸她的耳朵，這次她沒有甩頭躲開．我親吻她，就像平常一樣，康康的身體有點像是冬天散步剛剛回來一樣，有一點冷．我抱著她，慢慢地按摩康康的背脊，甚至開始覺得有點熱了，我好像還聽到她熟悉的鼻孔出氣聲，但是這一切都是幻覺，她走了！

這不是我第一次跟狗說再見，第一隻狗是beeru，她也是一隻好狗．當初在建國花市時是我決定帶beeru回家，結果好像訓練的太過分了，後來她乾脆認我媽做主人．我跟beeru從來沒有太相親相愛的時候．比起來，我跟康康的緣分比較不同．我決定到加拿大長住的原因有一部分是為了康康，我２０００年來，康康比我早兩年從台灣移民過來．在這邊所有的朋友親戚都是夫家的人脈，只有我跟康康是台僑．當我在新生活掙扎的痛苦萬分時，跟康康在一起總是能讓緊繃的神經放鬆一下．

也許康康覺得，是時候讓我回台灣了？這幾年這個念頭一直出現在腦海裡面．我曾經想過去香港，新加坡，回台灣，但是康康年事已高，撐不過隔離檢疫這種酷刑．我也曾經跟老公說過，回台灣這個念頭我從來沒有停止想過，但是只要康康在，我對她是有責任的．既然我把她帶來異鄉，就不能丟下她自己回去．我不知道康康是否覺得現在可以讓我回台灣了？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情，等兩個禮拜康康的骨灰回家以後，我不會把骨灰灑在院子的樹下．康康不會喜歡那樣的安排，那裡太冷又不能常常見到我們．我想，康康會想跟我一起回台灣，也許她也在等這麼一天吧！康康出生在總是天氣很好的台中，我不想把她的骨灰灑在冰冷的加拿大土地上．

在天堂的門口已經有三隻狗在等待我們，她們是beeru，凡凡，和我的最愛-康康．只要我繼續做好事，做好人，我想我還會再見到她們．雖然她們彼此不合，但是在主人到之前，她們應該會在門口乖乖等待不會打架．所以，在那之前，康康會忠心地等著，當她最後終於看到我的時候，她一定會用她的眼睛跟我說：「等你很久了哪！」